徐平笑了笑:“伯庸焉知童大郎就是把一切弃掉?他手里经过了那么多钱财,随便抠下来一点,也够后半世享用的了。”
“说是经手,其实他哪里做得了主?公司是云行提出来办的,规矩你知道,账目都由专人去做,官府查验,童大郎又能捞到什么好处?”
此时酒菜上来,小厮倒满了酒,徐平便就让他离开,不需在面前侍奉。
与王尧臣喝了一杯酒,徐平道:“伯庸啊,你说的那是守规矩才会如此,但是童大郎那里,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逃避把钱存入钱庄,后来又想方设法偷逃税算,他们可不是守规矩的人。官府查账,查的只是明账,如果的暗账,投钱的人又愿意,那谁也没办法。”
“云行这话说到点子上了,我现在就是怀疑,童大郎经手的那些账目,只怕有些不明不白。昨天有人来报,一众分司官员找到了留守司衙门,与孙沔家里的知院主管激烈争吵了半天。听说,就是为了他们投到童大郎公司里的钱不知去向。”
徐平听了就笑:“钱庄被抢一次,大家也都应该看清楚了,铜钱那么重,你能够抢去哪里?你就是把钱庄的铜钱搬回家去,花也花不掉,运也运不走,早晚还得乖乖还回来。童大郎一个人,最多加上一个日常跟着的随从,能带走多少铜钱?五十贯他们就拿不动了!”
王尧臣道:“然而现在就是他经手的账目不清楚,钱不见了——”
“钱总有个去向,账目官府查验过,钱不该不见。现在说钱少了,那就摆明了他们以前给官府查验的是假账!做假账?哼,现在就看孙沔敢不敢出来认了!”
孙沔敢认,徐平就能把他发配到边远州军去,老账新账一起算清楚。转运使司是管不了留守司,但出了这种事情,管不了也管了,谁还能说徐平什么?
王尧臣叹了口气:“到了这个地步,孙沔必定无法全身而退。那钱的数额可是不小,别说他一向悭吝,不舍得向外掏钱,就是肯掏,只怕砸锅卖钱也填不上。我现在担心的,是此次牵扯太广,而且受牵连还都是势力人家,到时闹出乱子来。前些日子,你说童大郎那里就是洛阳城的垃圾筒,任他们闹去,这下可好,他自己把垃圾筒把踢翻了——”
这种事情,徐平可是不陌生。在他前世,因为各种非法集资之类,最后为首的卷款跑路,剩下被骗钱的民众各种各样的都有。告状上访的,喝药跳河的,围政府大门的,什么样的人没有?到了这个年代,还无非是一样的路子,只是被骗的都是有钱有势的,一不小心就要闹到朝堂上去。王尧臣担心的也是此事,朝廷查问,他要担压力。
想了一想,徐平正色对王尧臣道:“伯庸,此事你可要拿定主意,却不可因为有人闹起来便就和稀泥。钱是他们自己投进去的,官府查账也尽了本分,若是正经做生意,即使童大郎跑了钱也不可能追不回来。祸是自己闯出来的,便就自己担着,再怎样闹,你这里依法断案就好。如果你用官府的钱去补这个亏空,到时两面不讨好。拿到钱的,不管你给多少都觉得少了,人心不足,到时不定反咬你一口。跟此事无关的,说你浪费民脂民膏,讨好权势人家,更是不会有一句好话。借着这件事,也给大家一个教训,老老实实按照朝廷法例做事,自然平安无事,想偷奸耍滑赚便宜的,只能听天由命!”
王尧臣出了一会神,点了点头:“我明白。只是打翻了垃圾筒,谁愿意扫垃圾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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