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两百五二章博弈(下)
长亭回头看他,石阔神容云淡风轻,说出口的话却掷地有声。
虞氏见石阔拐过屏风走进,深吸一口气,看着次子,语声沉凝,绝非埋怨亦非诘问,好似商量又像是提醒,“母亲信任你,信重你,然而如今却绝非逞英雄的时候,符稽虎视眈眈,流民四下乱窜,我们石家如今手上握着的是四座城池,四座啊,放眼天下有谁比我们攒下的地盘更多?谁不想来啃石家一口分上一块肉,就算分不着肉,能咬下一嘴巴油星子也是香的!”虞氏话说得极缓,却底气很足,半点不见惊惶,虞氏目光灼灼地看向石阔,“出兵增援是一条路,可我们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了吗?阿阔,你与你大哥不同,你大哥莽撞心眼少逞英雄,你不一样。”
长亭看向虞氏,眼中隐隐有探究之意。
虞氏似半分未曾察觉,再看向长亭,柔声道,“我把阿拓当成我的第四个儿子对待,为他寻师求学,为他求娶你,为他置业置产,为他殚精竭虑。我不会不管他,阿阔不会不管他,石家不可能不管他,阿娇,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。”虞氏站起身来,附身将绣花箱笼放进木匣中去,动作轻缓地阖上木匣盖子,语气轻柔缓淡,“关心则乱,如今的石家最害怕的就是乱字儿。”
长亭当下敛首含眸,“法子可以慢慢想,人没了,却只能慢慢下葬。”
这是长亭这么多年,头一次说出如此针锋相对的话,当经历慢慢磨平她的棱角时,内里的倔气却终究会被一个特定的人,一个特定的事儿激起来——她并不亲近虞氏,甚至相对于石猛而言,她都更信赖石猛。长亭很清楚士族女自小所受的教养,说好听点儿是彬彬有礼,说难听点儿便是拒人千里,石猛的城府是深,然而当一个女人城府也很深的时候,往往随着她的城府一起变深变硬的,还有她的心肠。
女人狠下心肠来,更可怕。
说到底,只是因为长亭并不信任虞氏罢了。
她带着一种天生的抵触与防备在同虞氏沟通,而防备感在蒙拓遭遇险境的时候越发明显,长亭抬眸看向虞氏,却发现虞氏脸色未变,不由大叹一声,一福身方道,“是阿娇心里太急,姨母莫怪。”长亭未停话头,一边迫使自己静下来,一边整理思路开口道,“我们如今为难的不过是不知符稽究竟想进攻哪里罢了,既害怕出兵增援了邕州而冀州反遭攻击,又害怕符稽直接攻打邕州…害怕过来害怕过去,最终只会因瞻前顾后错失良机。”
长亭思路渐渐明晰,她不懂军事调度,可她只想她的夫君能够安然无恙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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