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亭面色一沉,扭头往外看,正堂门廊外倚着一个偏若扶柳的佳人,下颌尖尖,眉色微颦,唇红齿白,身形纤弱,腰肢似盈盈一握,分不清是衣带渐宽,还是人渐憔悴。
堂内一下子静了下来,顷刻之间,长亭抿唇莞尔笑言,“长庆妹妹,你病好些了?”
陆长庆深居简出了许久许久,对外皆托病,陈家遣人来看过几次,陈太夫人也专门遣人来问过能不能将陆长庆与陆长平带回陈家抚育,陆长平是一定不能放的,可陆长庆...真定大长公主到底是感念了旧情,点了头。
谁都知道,陆长庆回陈家或许能活得更轻松些,至少光德堂是陆长英兄妹当家,长亭看着陆长庆的脸便会想到陆纷,一想到陆纷便不可遏制地怒从中来,陆长庆的日子会好过吗?或许能保住一条命,可大概不会太好过罢。
哪知,陈家人去帮陆长庆拾掇行礼时被她拿着笤帚扫地出门,放下狠话来,“我姓陆!生是陆家的人,死是陆家的鬼!”陈家人当然只好顺着陆长庆的心思走,此事就此作罢。
从此之后,便对外宣称陆长庆患了风寒,久病不愈,身子骨孱弱不得再见外人。
长亭遥遥与陆长庆对立,长亭站得笔直,如同一只久折不曲的玉兰,陆长庆似乎身形无力,靠在门廊边娇弱得像一朵花开堪折枝的牡丹,陆长庆看着长亭笑了笑,手别在腹间福了福身,“大长公主安好,大郎君安好...长姐,”陆长庆又一笑,好似潋滟春光,“长姐,安好。病呀,当然是好了,连药汤都没喝过了,姐姐不会不知道吧?”
长亭主持中馈,妹妹病好了不吃药了,她都不知道,在外人看来无非两点,一她苛责隔房堂妹,二她管家管得不尽心,第一个是她失德,第二个是她失信。可惜言语上的机锋大抵只是小打小闹,长亭并不是很在意,手一抬,满秀低眉顺目应声去扶陆长庆,长亭再笑言答道,“是吗?病好了便好,郎中的药汤还在开,你若不吃,到时候再发便是狼虎之势了。”长亭不欲与她过多纠缠,满秀去扶,陆长庆手一甩,轻声怒斥,“放开!哪里来的乡野村婢也配碰我!”
堂内又起缄默。
“阿庆休得胡闹。”三夫人崔氏紧抓机会,“今日是你嫂嫂的好日头,你莫在族亲跟前放肆!”三夫人崔氏看了眼闭目养神的真定大长公主,腰杆好像挺直了些,语气一缓,“阿庆,到三叔母这边来,许久未见你,好似瘦了许多呢。”崔氏再指了丫鬟去替满秀,笑着似在与长亭闲话家常,“满秀姑娘身形高挑,同别旁的侍从一比高了一个头!看起来倒不像是咱们家的人,倒像是北地乡绅商贾家的姑娘。”
满秀像大户人家的小姐,这话儿是给足了长亭脸面了。
长亭笑着应了个是,正堂中族亲都在,这时候起争执没得礼数,长亭暗叹一声,长大吧便就是这些地方不好,在建康城的时候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,想什么时候甩脸子便什么时候甩脸子,只有她甩别人脸的份儿,别人若将脸甩在她跟前了,她便上去踩两脚叫旁人捡都捡不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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