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眼前景色,徐平还想起范仲淹流传后世的《岳阳楼记》。他自己本人从来没有去过洞庭湖,写景色的地方大量化用杨亿的《涵虚阁记》,但《涵虚阁记》失传,《岳阳楼记》却流传千古。范仲范不避讳这一点,文章才传唱天下,但尹洙却依然多次抨击。这些历史上的文墨官司徐平并不知道,但《涵虚阁记》他可是看过,心中常自警醒,不是自己真正写出来的文章,还是不要拿出来让人看笑话。
一曲歌罢,过了一会,众人才回过神来,一起叫好。
徐平和范仲淹在水边的交椅上坐下,看着水中的浮子,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。
待制以上大多都领有其他重要职事,时间一长就不怎么管馆阁事务了。只有两人刚刚升上来,经常前去轮值,与这些人联系的才多一些。
与徐平相比,范仲淹的压力更大。最近国子监的带领下馆阁词臣议论时政,惹得吕夷简非常恼火,曾经托人带话给范仲淹,待制为侍从,备圣上顾问,不是言官,不应该讥刺时政。这不仅是一句话,是带着政治压力的,范仲淹默默扛下来,并没有说给别人知道。
与之相比,徐平的政事虽然忙碌,这些政治压力却小得多,他自己也不主动参与朝政的争论。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,轻易不越出职权。
过了一会,范仲淹才开口道:“前两天徐待制上奏,要朝廷奖励开封府和京西路开拓荒田,新田免三年赋税。恕我直言,此诏一下,现在京城里的权贵之家,蜂涌而出,到周围县里圈占田地,此事恐怕非小民之福。”
说起这诏书来徐平就有些好笑,自己是受了那天铺子开张时王素的启发,乘着新农具大量投入市场,政策上再推一把,把两京周围的农业发展起来。谁知赵祯实诚得过分,把他上奏的事情原封不动地批下来,一是奖励两京周围垦田,再一个限制天下僧道,凡是没有官府赐额的寺观全部拆除,没有度牒的僧道全部勒令还俗。
奖励垦田倒也罢了,一刀切地拆寺观影响实在太大,让徐平有些扛不住。当时议论欧阳修的文章时徐平就是随口那么一说,真正实行起来要讲策略的,怎么能这样硬来。
好在有欧阳修的那篇《原弊》吸引火力,不然徐平估摸着自己要被和尚们编排得下火狱了。欧阳修倒是不在乎,他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,自认继韩愈道统,排佛抑道义不容辞,和尚不找他他也要找和尚们的麻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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