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京御史台外,一个头发胡子雪白的官员坐在地上,嚎陶大哭:“丧尽天良,丧尽天良啊!当年我随侍艺祖,南征北战,东征西讨,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!没想到啊,万万没想到,到老来竟然被几个胥吏欺到头上,天理何在?!”
几个公吏站在不远处,一个领头看着老者冷冷地道:“你别在这里倚老卖老,装疯卖傻了!还东征西讨,你讨过哪里?就给艺祖牵过一次马,在你嘴里就成了天大的功劳!翻来覆去说了几十年了,西京城里住过多年的,有几个人没听你啰嗦过?还有,别说得好像朝廷欠你什么似的,您老也曾经当过实权官,是因为贪渎苛暴被弹劾,换个人就流放到沙门岛去了!太宗皇帝念你是老臣,让你在西京分司,你应该感谢皇恩浩荡才是!”
老者狠狠地看了那么吏一眼,见他根本不理自己,便又专心嚎哭了。
旁边一大群分司官员站在一起,围成一个大圈,中间放着各种钱袋子。现在都是直接发实钱,这些人好多本官都不低,少的几贯,多的几十贯,这么多铜钱一个人都背不动。
分司官员因为各种原因被贬到洛阳城闲居,年迈的占大多数,有的已是风烛残年,碰一碰就会倒。公吏们也不敢逼得紧了,到底是官员,真出人命他们也担不起责任。只是远远把这些人围住,哪个愿意出来清点了钱数,画了押,才放回家去。
不同身份的人有不同的豁免数额,数额内的钱是不计入户等的。对于官员来说,豁免数额一般都是一到两个月的俸禄。可今天是一次性地发了几个月的钱,不管怎么算,都要有钱计入户等里。分司官没有实权,自然也就没有其他来钱的门路,全靠着俸禄养活一家老小。升一级户等,对这些人的影响非常大,被官府记上,各种各样的事就会找上门来。
这些人今天铁了心,要跟公吏们对抗到底,决心坚定,异常地团结。
西京御史台的御史是闲差,不是常设的,现在衙门里就没有主人,只有几个公吏。他们怎么会来找麻烦?都早早地躲了起来,一个人影不见。
这种事情,一定要闹到官府的门口才有效果。这些分司官员没有地位,真堵了那些实权衙门,又怕自己吃亏,折衷之下,便就聚到御史台这个空衙门来。
官员们有哭的,有骂的,还有专门保护钱袋的,分工明确,倒不是乌合之众。
公吏们是有大义在手,也不急,就只是把他们围住,看看这些老家伙能坚持多久。
正是酷暑天气,太阳升到头顶,阳光火辣辣的。好多官员都被汗水湿透了身子,却看着钱袋一步不肯放松。公吏们大多都站在路边的树下,倒是轻松惬意。
治下出了这种大事,王尧臣也来不及准备仪仗,带了属下的几个官员,随便唤了一些差役,便就急匆匆地赶到御史台来。本来他派人去招河南县的知县,哪里想到城外发生了一桩命案,知县和县尉都到现场去了,河南县也成了空衙门。
王尧臣刚一露面,便就有人高呼:“好了,好了,河南府的王通判来了,有人作主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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