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平咳嗽一声,理了理自己的思绪,才道:“相公,话也不能这么说。若是定户等没有成例,一家今年是上户,明年成了中户,终规是不妥。去核算财产的,都是胥吏!”
“一家,或者几家之错,又有什么?不影响大局!再者说了,去做事的是胥吏,定规矩的却是州县主官,他们自然会按各州县民情来定!——我说,重定这些有什么用?”
“相公,户等以定民之贫富,让差役科配先富后贫,避免民不聊生,此是一。再一个借着哪些算定户等之财里,哪些不错,可以调节民间财富的流向,让百姓置办那些可以生出更多财富的资产。比如刚才说的耕牛,不算进民户资产里,那么必然养牛会多。养牛的多了,自然耕种之时就可以节省人力,可以耕种更多的土地,产更多的粮食,是也不是?”
“无稽之谈!天下之财有定数,不在这里就在那里,你想调节到哪里去?天下财富要么在官,要么在民,不在富民手里,就是贫民手里。只要定死了除非特例,差役和科配只能摊到上等和中等户头上,便就天下太平。徐龙图,你若是只做些无用的事,我也不会来说你。但你一重分户等,民间扰动,几年不得太平,如何使得?”
徐平沉声道:“相公是认为,重定划户等的规例没用了?”
“不只是没用,反而是有害,民间不得安宁!”
徐平站起身来,对李迪道:“那好,转运司下来的公文,只是让各州县上书状审明自己的意见。相公既然认为是没用且有害,就这样在书状上写明,回复转运使司即可。此事我也做不得主,到时各州也不会都用一样的标准,相公治下的孟州不变即可!”
李迪见徐平的面色铁青,语气缓和了一些:“你如此说,还算孺子可教,不像有的年轻人一股牛脾气。让各州自己参详,这样还差不多。”
“不过,相公,话我可是说在前面,到时候一年一考,我可不是只按着各州与往年比较,每州还要跟本路的其他州比较,每县也要与本州的其他县比较。”
听了这话,李迪不由笑了起来:“你是哪里来的自信,按着你说的话就能治好州县!老夫为官数十年,还会在意你怎么样考较!——哈哈,就是如此,就是如此!”
一边说着,李迪一边笑着摇头踱步,显然是认为徐平在说笑话。
徐平哪里有闲心跟他讲笑话,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理论上讲不通,只能用事实来说服这些人。转运使没有行政权限,李迪硬抗着不执行自己的政策也拿他没办法,与其到时那样闹得难堪,不如就各走各的路。不能够把京西路的经济提振上去是徐平没本事,便如果真做出功绩来,单留下一个孟州,转运使的监察权就让徐平有话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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