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育和蔡襄都是福建路莆城人,关系不比旁人,这是真地在劝他。
蔡襄知道自己说得过了,不再说话,只是喝酒。
欧阳修瞪了蔡襄一眼,问吴育:“君谟说把天下之物收为官有,又有何不可?”
“天下有余物,官以租赋收之,以官营之场务夺之。此物尚余也,入势力之家。官收此物为何?官员俸禄、养军之费之外,当治生产,使世间钱粮越来越多。治生产,自然于天下有好处。只是场务必有余利,此余利用全用于治生产,非不想也,势不能也。三司再大,岂能天下之钱一一全管?此必托之于下。托之于下,必有贪渎之吏上下其手,年深日久越贪越多。是故,把天下之物没于官,非抑势力之家取平苦之民余物法也,是纳势力人家于朝廷内也。此等人得利,朝廷当怨,日久必生乱。”
在生产力达不到的情况下,强行把天下公有,不是消灭剥削,而是把剥削者收入了政权内部。初期是政权这个交集撑大,把剥削者和被剥削者这两个集合几乎全部纳入,经过长时间的发展,跟早期的剥削社会生出阶级一样,在交集里仍然会分出阶级。最终的结果不是消灭了剥削,而是改成了在政权内剥削,换另一种方法进行斗争罢了。这个时候的政权,承受被剥削者的全部怨气,相当于剥削者的背锅侠,还怎么维持?
以为如此做从此跳出了治乱循环,实际上治乱循环只是换了一个面目罢了。
为什么封建时代的欧洲没有治乱循环?这没什么好解释的,中国家天下的封建时代同样没有治乱循环。发展不到那样的水平,矛盾在各家解决了,很难形成波及天下的大乱。
欧洲走出家天下之后有没有治乱循环?当然有,一次一次的经济繁荣和经济危机,换一个名字就不是治乱循环了?治乱循环不可怕,只要走出了封建时代,实现大一统,几乎无法避免。怕的不是治乱循环,怕的是天下兴亡,及时改革调整,千万不要走到那一步。
非要天下不再出现治乱循环了,真没有办法,社会发展总是这样来来回回的。
不解决不行,经济危机不允许发生,资本主义的事情我们不许有,这是日耳曼人那种又蛮又轴的劲头。事情有一利必有一弊,两全其美只是暂时的,矛盾是发展转化的,好的总有一天变成坏的,坏的有一天说不定就变成好的。这没有什么可怕,不能想着把子孙后代的事情也做了,更重要的是要告诉他们因时制宜及时更改。
韩愈和柳宗元建立的政权的合法性在人,在人的表现就是查天下治乱,乱的时候要及时更正,治的时候要努力坚持,实际上是非常先进的,合乎社会发展规律的。新旧两党除了意识形态和政策取向间的争执,轮流上台执政的理论基础就在这里。这个理论基础,就是两党制国家轮流执政的内在原因,哪怕徐平前世,世界第一大国依然是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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