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一支军队已经习惯了欺骗,习惯了被迫去战斗,你怎么说他们都不会相信。什么样的军令,他们都是被逼着去执行的。人无战心,妄想有战力,要求实在太高了。
路边的累累白骨,时时都在提醒经过的每一位将士,他们踏上的是一条死路,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。十去从军九不回,军人,踏上了战场,还想着能够安然回乡吗?这可不是农夫扛着锄头出门去除草,流下几滴汗水,回到家里有浑家做好的饭菜。自己是要去打仗的,自己不想死,对面的敌人又何尝想死?总要有人死,谁知道死的是哪个?
一程三十里,天不亮埋锅造饭,天稍一露明就出发。路上不再休息,不再吃饭,就是偶尔喝一口水。在这漫漫黄沙之中,抬起脚,迈开步子,一步,一步,就这么走下去。
清远军当群山之口,扼塞门之要,行旅断绝,荒无人烟,深处瀚海。但是韦州却全是大石,能建城,却不能修护城河。而且城中缺乏水源,井泉远在数里之外,被五十里外占据甜水谷的清远军牢牢克死。深处瀚海腹地的清远军是战略要地,但瀚海实在难行。
烈日当空,映在路边的滚滚黄沙上面,映得行人心慌意乱。一身戎装的将士们步履沉重,离开美利寨没有多远,便就开始冒汗。走了几里,就觉得口渴难耐。渴了要喝水,然而水壶中装的美利寨的井水又苦又涩,喝了感觉更渴。
瀚海并不是绝对没有水,河和泉还是有一些的,但大多苦涩不能饮用。用徐平前世的话说,这一带的水盐碱度太高。稍微正常一点的水,便就被美其名曰甜水。所以这一带以甜水命名的地方特别多,甜水谷,甜水井,给路上的行人们无限想象。其实这些所谓的甜水,在内地也是难以下咽的,但在这里就是甘霖,喝上一口无比幸福。
离开美利寨,便就再没有村落,没有人烟,更加没有城寨,全是漫漫黄沙。
太阳还高高挂在西天上,大军便就停住,开始安营扎寨。这是古道,虽然没有城寨但却有基本固定扎营的地方,这种路上有能喝的水的地方就那么一两处。
许怀德让亲兵算了一下路程,暗暗出了一口气。今天终于走够了三十里,没有再出意外。说起来前两日违限,他能够冤枉死。一次是路边山头的牧民羊群误冲入了军中,引起混乱。被冲乱的那支军队的统兵官恶向胆边生,把牧民杀了,把羊抢了。大军就这么被一件小事耽误住,没有走够三十里。若是没有甘昭吉跟着,许怀德就让军中把羊宰了,大家美美吃一顿羊肉,就此过去。大军行进,一个牧民不远远躲避,还敢让羊群冲撞队伍,这不是自己找死吗?但这个统兵官确实违反了明文军纪,甘昭吉看着许怀德不得不斩。
第二天路上冲出虎来,又扰乱了一指挥的行伍。为了打虎,全军就那么堵在那里,终于又一次误了程限。都是偶发的意外,都是小事,许怀德觉得自己倒霉无比。
不要觉得一支大军被这样的小事耽误多么不可思议,禁军是机械地执行命令,对于突发事件应对能力有限。没有军令下来,大军之中没几个人敢私自行动。
陇右诸军行军,都是在前方广布侦骑,从都开始,一层套一层地互相配合。他们的配合或者不够熟练,但总有这个意识,是以大军来去如风。别说羊群老虎,就是突然冲出一支敌军来,也打散不了他们的行军队列。而禁军是紧密地聚在一起,行军的时候不敢分得太散。就连前面的侦骑,也没有几个人,全是许怀德派出去的,向他负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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