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平摇了摇头:“你和景泰都做过镇戎军通判,对党项并不陌生。说一说,在你们的眼里,元昊跟他的父祖比起来如何?是现在的党项更强,还是继迁和德明时的党项强?是现在的禁军能打,还是太宗皇帝时的禁军能征善战?”
张亢张了张嘴,没有说出话来。
这就是主和派和主战派的两个观点,主战的认为朝廷对党项恩重如山,元昊反叛绝对不对饶恕。而且党项终究是小国,只要发倾国之兵,必然能够一战而灭。特别是现在的党项同时得罪了大宋和契丹,暂且不用顾忌北边,可以全力对付党项。主和派则认为此时的党项强于前几十年,而禁军则不如前几十年,太宗和真宗时没有打赢的敌人,现在同样没有取胜的把握。主张用经济手段压迫党项臣服,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上。
徐平是赞同主和派的分析,但却是让战派的主张,两边不靠。他承认现在朝廷遇到的困难,但主张改革军制,重新编练军队,边改边打,彻底消灭党项。
见张亢还是满脸不服,徐平道:“公寿,我们都是读圣贤书,考过进士的人。子曰,吾道一以贯之,忠恕而已矣。道之所以为道,一忠一恕,一体两面,不可偏废。如果只强调一面,便就失道,败亡不远。军中只强调要士卒拼死上前,却从来不为他们考虑,要怎么样才能做到奋勇向前,便就失了忠恕之道。我们这些读圣贤书的儒生,怎么谈起兵来,却跟暴秦的法家一个论调,你觉得可笑不可笑?”
张亢脑袋一抬:“然而暴秦奋六世之余烈,一统宇内,北逐匈奴,南驱百越,立不世之武功!若要谈兵,自然还是学暴秦的好,难不成学那些被灭掉的几国吗?”
“不学秦,便就要学那些败亡的,这是个什么道理?我们站在前人的肩膀上,比前人更强不是应该的吗?为什么不能自己有所发明呢?秦一统宇内是不错,但也二世而亡。本朝初立国,一统宇内,也如秋风扫落叶一般,现在呢?”
见张亢依然不屈不挠,坚持自己严原来军法的论凋,景泰道:“公寿,我们现在节帅属下做事,只管按着节帅的吩咐去做就好。节帅不是说过,明了要去做,不明了同样也要去做,有己的看法先留在肚子里。现在争之何益?前边节帅虽然处置了王守规,也拿住了他的把柄,但他为本路走马承受,必然还是会向朝廷密奏。还是先想想如何应对他吧。”
张亢道:“我只是说说而已,该做的从来没有推托过。至于王守规,不如——”
看张亢眼中现出凶光,徐平道:“想什么呢!我们如实上报,朝廷怎么处置,由他们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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