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大全随在徐平身后,对这一切见怪不怪。他随在徐平身边十多年,对于这种做法早已经司空见惯。景泰却有些不自在,在他眼里,这支归明神武军总是看起来怪怪的,很多做法土得像厢军,但严明的纪律又比禁军有过之而无不及,总有一种诡异的味道。
到了帅帐,徐平安坐帅位,高大全带着手下将领唱诺。点卯毕,徐平让众将领各自退去,该忙什么继续忙去,把高大全和景泰留了下来。
士卒上了茶,几个人落座,徐平对高大全道:“来秦州有些日子了,感觉如何?”
高大全道:“自到秦州,基本都是待在军营里,连秦州城都没有去几次,感觉其实跟在京城并没有太大分别。而且这里没有其他禁军说三道四,没有三衙和枢密院指手划脚,反而更加自在一些。不瞒节帅,现在的日子,比当年在邕州不知好了多少。”
听了高大全的话,众人不由一起笑了起来。景泰说道:“当然在邕州,节帅只是一州通判,手中职权有限。而且当时军主只是厢军身份,当然跟现在不能比。”
高大全摇了摇头:“不只是如此,那时虽然身份卑微,但日子过得还是快活。特别是有七哥和黄金彪混在一起,日日饮酒欢乐,也是一种活法。”
“是啊,现在身份不同,手下管的人多了,操的心事难免也多了。”徐平同样感慨,“当年在邕州,你们并不是朝廷官员,肩上不用担着重担,自然诸事不愁。现在不一样了,你手下管着几千人,是方面之将,日子过得好了,心事自然也多了。”
说过几句闲话,徐平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:“到了秦州,再无掣肘,以前在京城对宣威军的军制改变没能做下去,现在我们要把事情重新拾起来。上一次试的武举,因为三衙没有职位安排他们,大多都到禁军中做了最低级的统兵官,诸般不得意。此次西来,我上禀朝廷,把这些人要了过来。他们编队而行,算算日子,也该到了。等这些人来,全部编入军中的各都里,做副都头,职权类比周卿。”
高大全和景泰一起叉手应诺。
徐平又道:“古人谈兵,往往都说要军纪严明,千万人如一人,主帅军令一下,如臂使指。如今的禁军,厢主管军主,军主管指挥,指挥管都头,看起来层级鲜明,实际上一旦临战往往茫无头绪。朝廷安排的原因当然有,驻泊禁军都是按指挥驻扎,临战才匆忙编伍应敌,临时指派主将,要做什么大家心里都没有底。但事预则立,不预则废,根子其实还是在军队没有准备好打仗上。行军打仗,千头万绪,怎么可能主帅军令一下,属下军队便就按令而行?你让他半天对面山上去,结果根本没有路,非要走上三五天怎么办?遇到这种事情一旦战败,主帅可以推说是统兵官的责任,但下的军令无法执行,统兵官又何其冤枉?主帅下令,不能靠着心血来潮,让属下将领做事,心中先要有数如何去做到。你让他半天行军三十里,则如何行军,如何休息,吃饭饮水,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。人力有时而穷,要做到这一点,单单靠主帅一个人是不行的,所以必有僚佐,必有幕职。帅府是如此,下面的各级统兵官又何尝不是如此?术业有专攻,职事各有职掌,所以每一级统兵官都必须有左右手,帮着做事,才能万无一失。僚佐层层减少,到了队一级,才可以说不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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