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六月,雨水就多了起来。秦州周围山川破碎,东边南边的大山草木葱翠,但西边北边却是漫天黄土,暴雨一来,裹挟泥沙的洪流不知就从什么地方流了出来。这个季节周边对地理不熟的外来人相当危险,就连鲁芳带的桥道厢军也停止了四周的地形勘测,仅在成纪、陇城和清水几个县城周围活动。
手里钱物人力不缺,种世衡提出修筑秦州外城,扩大城池规模,被徐平否决了。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整修周边的道路,在关键的地方架设桥梁,在土地平旷的地方建立引水灌溉设施,把秦州周围建设成为向西开拓的粮草供应基地。建造城池是防守,徐平现在不需要在秦州防守,要建城也要向西建。以现在秦州掌握的军事力量,周围蕃落没有太大威胁。
蕃羌族账聚集起多少万甚至数十万军队是当不得真的,数万人里可能连一千披甲的战兵都没有,行军作战没有纪律,顺风时呼啦啦一拥而上,战事不利便跑得漫山遍野都是。
单纯军事实力,现在秦凤路足够了,更多的兵不是为了对付蕃羌,而是对准党项的。
这一日暴雨倾盆,徐平和王拱辰站在屋檐下看雨,商量着今年的收成。
一切草创,需要的人手也还没有到齐,营田务今年就是圈地,大致整修一下田地的基础设施,粮食种植还谈不上。种在地里的,几乎全是苜蓿和高粱。苜蓿用来养马、驴、骡等役畜,高粱则用来养牛和羊,同时用来酿酒。
秦州牲畜不缺,但以前汉人很少圈养,需要了便就向周边的蕃落购买,还算方便。朝廷从秦州买马,最大的花费不是买马的本钱,而是从秦州赶到京城的花费。到京城每匹马的路费就达数十贯,再加上路途的损耗,比起来买马的钱反而不值一提。
或许是徐平的执念,他认为买马是靠不住的,太过于不稳定,要想获得可靠的战马来源,还是要靠朝廷自己养马。秦州周边适合养马的地方不少,主要在西边小陇山的缓坡和山顶高地,还有南侧的秦岭余脉,天然草场众多。不过那些多是夏季牧场,还缺一处用来繁育马匹的低地牧场,徐平还没有决定设在哪里。
看着飘泼大雨倾泻到地上,徐平对王拱辰道:“今年营田务在秦州周边括地不少,特别是占了不少蕃落的地,有没有引起他们的不安?”
王拱辰笑着摇头:“有什么不安的?我们大把的钱撒出去,茶绢可是花费不少。蕃羌重财轻土,对土地不甚看重,只要给他们财物,他们欢天喜地就把田土献来了。”
“蕃羌族人也要吃喝拉撒,没了田土,他们以何为生?没有节制,终究会惹出祸来。”
王拱辰道:“蕃人多是游牧,逐水草而居,这里的地没了,他们换个地方放牧就是。虽然也有人学着汉人种田,但过于粗放,大多还是靠放牧牛羊。——不过,这些蕃人卖地卖得爽利,却不怎么重信守诺,帅府要留意一些。”
徐平奇怪地问道:“怎么个不重信守诺法?按照旧的法例,蕃人不许与汉人交易,天圣年间才松驰了一些,也只允许在城里买卖,而且必须有牙人作保。他们就是想反悔,也无处找交易的人,难道还能去找牙人的麻烦?当秦州不敢打他们板子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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