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听大家议论,按词里看来,徐待制是对在京城为官有些厌倦了,颇有些想外任的意思。他在邕州建的功业委实惊人,在京城却处处掣肘,心里有些不快。在场的晏学士也是如此意思——孩儿感觉也是如此。”
吕夷简不说话,从书桌上取了一张纸来,交给吕公弼:“这是徐平当日离开河阴县的时候,在住的三皇庙外白壁上题的一首诗,有人录了送到京城来给我。你们看一看,说说徐平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?该如何应对?”
吕公弼看了,困惑地摇了摇头,递给一边的吕公著。吕公著看完,交给了中间的吕公绰。四子吕公孺还小,就是站在一边听一听,长长见识,还不到他参与的时候。
吕公绰看完,“噗嗤”笑出声来:“这个卖酒小儿,见识终究是有限!什么‘治下山林多虎豹’,直如乡村老农白话,诗里哪有如此写的?”
吕夷简猛地抬头,狠狠瞪了吕公绰一眼。
吕公著轻轻拉了拉吕公绰的袖子,小声道:“大兄,徐待制这句非真指山林,也非真指野兽,而是说的治下蛮人作乱,和广源州交趾之事。这诗的毛病不在这里,而是颔联颈联失对。若说是古诗吧,句子全都是用的律格,要说是七律,此诗又全无一联成对。古不古律不律,此诗有些四不象了。”
初唐的时候律绝皆不成形,当时的诗人也不把这些当成金科玉律,所作的诗常常在后人看来不中格。如“春眠不觉晓,处处闻啼鸟。夜来风雨声,花落知多少”。又如“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。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”,就都算是古诗,按照五绝来看是怎么都不对的。越到后来,格律越严,到了宋朝,就基本是近体诗律绝的天下,再写这种古诗会被人笑的。
徐平自然不是不知道格律,但却做不到严格按照格律随口而出,心中有所想,便只能随手题一首这种四不象。
吕公著十八岁,刚好是大哥吕公绰年龄的一半,但若是说起诗文学问来,哥哥是连自己的一半都远远比不上。
见父亲的目光严厉,比刚才责备的意味更浓,吕公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散去,面色沉了下来。人情世故还只是跟性格和经历有关,刚才这话却只能说是为人轻浮。吕夷简忍得了儿子的逐渐成长,不会可以慢慢学,轻浮他如何能忍?
吕公绰的神情尴尬,吕公弼忙开声替他解局,对吕夷简道:“依孩儿看来,徐平离开河阴县的时候,必定是已经知道了王沿上奏章说他办事不力。”
吕夷简从吕公绰身上移开目光,面色缓和下来,对吕公弼道:“那个时候,李国舅任群牧副使,正好到原武监。徐李两家是世交,怎么会不说给徐平知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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