垂拱殿比真正的正殿大庆殿和正衙文德殿都要小得多,在殿内上朝的都是大臣和有要紧职事的,小官参加起居都是站在院子里,属于自己的那个石台上。这些小官的人数又多,外面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,纪律远不如殿内严整。虽然偶尔会有巡查御史看到了厉声喝斥一句,但却阻止不了他们交头接耳。
不等早朝结束,欧阳修和蔡襄两个已经把徐平被王沿气病的消息,传遍了周围参加朝会的小官耳朵。高若讷在前边听着,只能在心里连连叹气。
宋庠入列,乘着殿内御史还没有查到自己队列的空档,用最快的语速,低声向身边的同知谏院孙祖德说了刚才御街上遇到的事。
孙祖德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宋庠,见宋庠向自己又点了点头,才真地相信。
略一思索,孙祖德向宋庠做了个写字的姿势,宋庠点头,孙祖德也重重点了点头。
前两天谏院弹劾王沿的奏章一直也没个结果,现在好了,新的弹药又来了,当然是要再接再厉。尤其是对孙祖德来说,年前因为废后的事情牵连到了徐平,惹得徐平到谏院大闹了一场,到了这个时候,孙祖德早就想着怎么弥补跟徐平的关系了。
事情紧急,来不及写奏章没有关系,反正这个时候谏院的地位还不行,常班奏事也轮不到他们。至于朝会上递奏章,实际上也极少有机会直接递到皇上手里,你就是有本要奏,大多也都是下朝前内侍拿个袋子走一圈,把臣僚的奏章收到袋子里。与散朝后递奏章惟一的区别,也就是少了通进司那一道手续。而谏院本就有在通进司直接递奏章,且要立即送进去的特权,对他们来说上朝下朝递奏章是一样的。
出了这么大的事情,当然是等到早朝散了,立即到通进司那里递奏章,弹劾王沿去。这次不把王沿扒下一层皮来,谏院也就别开了。难得一次啊,这种大事让谏院赶上了,而御史台因为要弹压上朝秩序,加上奏事的,消息反而落后了。
压倒御史台办这种大事,这帮谏官想想就激动。
散朝之后,吕夷简等人略加休息,便就要到后殿去议事,这差不多成了每天的程序。垂拱殿早朝能说的事情非常有限,基本不可能当场做出决策,真正决定国家事务的是在散朝后皇上后殿再坐。除了政事堂和枢密院当值的人,其余所有宰执基本都要参加,常客还有翰林学士,再次的自然就是“四入头”中的其余三个,知开封府、御史中丞和三司使。翰林学士并没有具体职掌,地位却极高,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要经常参与国家的大政讨论,时时备皇帝顾问。
早朝上御史台和谏院都弹劾王沿,后殿再坐必须要把处理意见定下来,再拖下去会引起台谏的反弹。自去年废郭皇后一事,这一段时间台谏被压制得狠了,朝廷一有动静便就来势汹汹。吕夷简再是强势,现在也必须暂避其锋。
不过今日早朝发生了一个小插曲,御史台弹劾王沿的时候,也出现了王沿弹劾徐平的奏章。说是徐平在河阴县的时候,不以民生为念,以小错捕当地势力之家,把当地的纳税大户一网打尽,只给人家留下了孤儿寡母。而且在地方百般索求,贪图孟州猪肉的美味,让所带桥道厢军下乡强买,差点引起民变。
这道奏章让吕夷简的心里又活泛起来,他本就对修不修运河没什么成见,只要不影响到自己的权势就好。最重要的,还是压一压徐平的气势,做一个盐铁副使,就快要脱出政事堂的掌控了,这样下去那还得了。有王沿这一道奏章,正好就可以做一做文章,派人到河阴县走一趟,不管能不能查出徐平的错,对他都是个敲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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