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印钱?”元昊颇为踌躇,“我听熟知前朝典故的大臣讲,唐时曾经铸重钱,结果非但没有解当时困境,还造成物价飞涨,民不聊生。现在印纸钱,无非是跟唐时重钱一般,我们印出钱来,番汉百姓不认,不愿用怎么办?”
张元笑道:“乌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唐时重钱无法行用,最重要的不是老百姓不愿意用重钱,而是民间可以把原来的钱融了,私铸重钱。这就把本来官府要得的利,被那些刁民偷偷得了去,重钱自然就用不下去了。我们印纸钱,却不用担忧此事。印钱用的纸张是从大宋专门买来,我们这里的人想印,既没有纸,也没有墨,想为非作歹也无法可施。”
“可如此做,还是免不了百姓受苦,终究是从民间盘剥。”
张元心思通透,看出来元昊早就已经心动,什么担心盘剥百姓也就随口一说,他不直接动刀动枪去抢已经很仁慈了。这是中原王朝跟周边小国文明上的天堑,天子才会在乎百姓如何,知道民为本,水可载舟变可覆舟,元昊这种番邦土王在乎什么。党项境内本来就是各豪族林立,能够把财富抢到自己手里是有本事,别人凭什么报怨。
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,张元道:“乌珠,做大事者不拘小节,番汉百姓暂时吃一点苦算得了什么?只要仗打赢了,大宋的布帛金银随我们去抢,子女尽够我们使用,番汉百姓那时候就可以享福了!世上的事,总是先苦后甜,现在吃一点苦头是值得的。为臣也一样忧虑民生,不想让百姓受苦,但现在是不得不为。不印纸币聚敛些财富,跟大宋的仗还怎么打得下去?仗打输了,就什么都没有了,他们那时候才知道什么是受苦。”
元昊听了,重重点了点头,一拍椅靠道:“国相,还是你熟读汉人诗书,说起话来有道理。的确如此,不吃些苦头,哪里有以后的好日子?那些拿唐时重币来劝说的人,目光还是短浅了些,妇人女子之见。便就如此,国相,由你来掌管印币!”
张元急忙起身,欢欢喜喜地谢过了。党项的钱都由自己管了,自己在这番邦以后就是予取予求,谁敢对自己说一个不字!
党项跟契丹不同,他们对大唐是真有感情的,甚至有些怀念。便如沙陀人建立的政权起名为唐,党项人也有这种感情。当年他们被其他异族攻击,没有了家园,如丧家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,是大唐让他们迁入内地,把汉人的耕地废了让他们牧牛羊,把汉人的房子拆了让他们搭帐篷,把汉人故地变成了他们的地盘。大唐对他们真地如再生父母一般,他们不记那些被驱赶走、屠杀掉的汉人的好,大唐的恩情还是要记得的。所以反对张元的人拿着唐时的故事说事,对元昊有比较大的影响,最少在名义上要找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。
当然也仅仅是找一个理由,元昊多少人都杀了,本国大族被他灭族的也有不少,哪里会真正关心民生。只要能够敛上钱来,把仗打下去,他管百姓去死。
下了这个决心,定下了这件大事,元昊的心情也放松下来,对张元道:“印制纸币当是花不了多少本钱,能用这物买来钱粮、刀枪最好。不过,那终究是纸而已,要怎么让百姓认这钱,心甘情愿地把货物卖给我们,国相可有良策?”
张元大手一挥:“乌珠,此事极易为!宋人有榷卖,我们学着也榷卖,这几年着获益良多。说到敛钱,宋人有许多良法,我们不妨学过来。除了榷卖,宋人还有两种办法从民间敛财最为有效,一曰科配,二曰和买。用上这两策,纸币何愁花不出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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