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范祥递过来的单子,徐平不由皱起眉头:“从唐时起,党项马便就极有名气,怎么这上面没有?莫不是童大郎和病尉迟不用心办事,嫌运牛马麻烦?”
范祥道:“下官也如此问过病尉迟,他说在番境马和骆驼也不许市面上随便买卖,是由官方专榷的。所以那些大牲畜私下买可以,真到市面上反而就没有多少了。”
徐平点了点头,商品经济越不发达,官方越倾向于采用专卖制度,党项连年战争,为了支持战事,专卖的范围既多且广,比大宋专卖的货物还多。
从桌上提起笔来,徐平在单子一项一项划,口中道:“我划到这些,让童大郎在番贼那里只管收购,他收到多少我们要多少。运到秦州,从优作价,换货物回去。”
范祥点头称是,看徐平划到的货物,都是毡毯、毛皮、裘褐之类,党项到底是牧业发达,这些货物极多。这些年由于棉布推广,宋军对这些已经不那急缺了,是以先前范祥并没有让童大郎广为收购。除了这些,徐平勾到的多是药材、干肉之类。
看了之后,范祥不由道:“经略,这些货物番人那里虽然产得多,但我们这里却不是非要不可。大量买进来,是不是有些不划算?”
徐平把单子交给范祥,对他道:“做生意,哪里能够处处都合自己心意?若是番贼那里肯卖,我倒是想全都换成马匹和军器,可童大郎买不到不是?这些货物,虽然我们这里不是非用他们不可,但收来总是有用处的。生意要做下去,便要公平交易,要从番境买东西进来,现在他们那里金银铜钱越来越难收了,只好买这些了。通判,你不能单看我们用到用不到,还要想一想番贼要不要用。现在是夏天,大家对这些冬天衣物都不介意,只要我们肯买,番贼那里是肯定会卖的。我们买的多了,到了冬天看他们怎么过,是也不是?”
“是,是,经略说的极是,是下官眼光短浅了。”范祥接过单子,连连称是,渐渐开始摸到了徐平的心思。反正秦州卖到党项去的,全都是日用物资,而且绝大多数的都是吃喝玩乐的东西。最近党项经济颇有起色,城里风气开始奢靡,卖过去的奢侈品越来越多。这种情况下,只要秦州买进战略物资,不管是什么都是划算的。像军中冬天用的物资,哪怕买过来之后宋军不用,只要让党项军中缺少就足够了。
徐平又道:“还是那句话,由俭入奢易,由奢由俭难。番人现在正在兴头上,不只是买酒买得欢快,就连秦州城里的卖的烤熟的鸭子都有人向番境贩卖,我们怎么能够扫了他们的兴?生意一定要做的,番人买不起,我们帮他们想办法。等到毛皮、毡毯卖完了,你只管放心,肯定有人向我们这里卖马骡、骆驼的。”
元昊管着不让卖就没人卖了?只不过现在还没逼到那个份上,等到党项经济的这一把虚火过去,只怕活人都有人拼命卖,更何况马、骡和骆驼,那时候只怕军器都买得到。
范祥连连点头:“若是如此,我不妨告诉病尉迟,让他到番境去敞开了收,就连旧的都可以作价卖来。等到秋后寒风一起,且看天都山的番贼如何越冬!”
徐平点头称是,夏天收寒衣,冬天再坐地起价,本来就是奸商的手段,怎么官方做生意就忘了呢。等到后边党项人实在没得卖,元昊还管住不许卖大牲畜出来,他便在边境地区专门收马肉、骡肉,甚至专门收蹄子都可以干。你不卖给我用,我也不让你用。
商量了一下买卖货物,徐平忽然想起,问范祥:“对了,病尉迟说跟他们做生意,还要把女儿嫁给他的是哪一族?是隈才族是不是?”
范祥点头称:“那老儿是族里派在兴庆府,专门给他族里做生意的,所以才有此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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