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士逊被徐平气得满脸通红,但偏偏又没有话来反驳。实际上,按照官僚们的习惯,也不需要反驳。我做事既不需要你的同意,也不在乎你的反对,为什么要反驳?
徐平没有什么表情,实际上他自己都有点麻木。面对顽固至极的官僚系统,他自己也做得举步维艰,三司哪怕就是经过了大规模的人员更换,做事也还是不容易。
你对办事的公吏说,这件事情应该这么办,公吏马上告诉你,按照惯例是怎么样的,哪一年哪一月,朝廷哪道诏书,哪道敕令,或者是哪位长官,定下来了这种事情应该这么办。如果你说,不要管那些惯例,按照我说的办。好,公吏绝对不会跟你回嘴争论,转身就按你说的办了。但是,后边遇到的事情,你不指示,他就不做,因为你说了不要管以往的惯例了。然后就是大量的事情卡在这个衙门,公文堆积如山。
任你聪明绝顶,初到这种衙门,都要头大如斗。
强势的官员,上任后经常会重新编修条例,如丁谓重修的《三司条例》和《景德农田敕》。没有这些条例,衙门就会瘫痪。
徐平现在的问题,是重修条例就引起反弹,有人认为他是第二个丁谓。不重新编修条例,做事情就像在泥田里跋涉,一步难似一步。
不管是张士逊,还是李咨,都不是那种愚蠢无能的官员,但把他们一起塞进枢密院里,枢密院就还是那个无能至极的衙门。
范仲淹顶着巨大的压力,要掀翻吕夷简,认为吕夷简奸邪固然是一方面,但也跟他认为吕夷简是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有关。
赵祯一再提高台谏言官的地位,也跟他对这种局面既不满又无奈有关。
大家都没有办法的事情,徐平回京才不过一年,又能有什么妙计?
见局面尴尬,王曾道:“徐平在邕州,面对交趾,以一州之力扬朝廷国威,武功前所未有,如今锐气尚在,此是朝廷之福。当年西南之交趾,又何尝不是今日西北之党项?徐徐图之,枢密院没有具体的应对,也是实情。但是,到底该怎么做,枢密院做起来也难,分寸他们难以拿捏。不如这样,此事过后,由各大臣集议如何?”
吕夷简道:“王相公说得有理,还是留待日后集议,今天先讲党项细作如何处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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