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蔗糖务,李觏又说起天下弊病都始于田地不均,富者田边阡陌,贫者无立锥之地。种地的没粮食吃,织布的没有衣服穿,天下岂有这道理?所谓粮食是天下根本,但耕种不是粮食的根本,谁拥有土地才是粮食的根本。所以一定要平田,不能不种地却拥有土地,种地却交租子自己吃不上,那不行,要学古时井田法,谁能种地谁就拥有土地。
蔗糖务就很好,对种地的人来说,地虽然不是自己的,但实际上又是自己的,所以蔗糖务才能赚那么钱,因为种地的人赚钱就是给自己赚钱。
徐平两世为人,竟被这位小兄弟说得一愣一愣的。这些话虽然他是引经据典,句句不离儒家先贤,但仔细想起来,竟然触到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这个极为敏感的问题。
这年头的儒生脑子里都想些什么?徐平都有些糊涂了。
虽然徐平很想给热情的李觏上上政治课,但他仔细搜刮肚子里的墨水,自己的想法却怎么也跟儒家经典连不上,只好不时用句套话敷衍。
茶水喝了好几杯,李觏都觉得嗓子干了,这才停下话头,谦恭地问徐平:“学生见识浅陋,在先生面前献丑了,见笑。”
徐平愣了一会,问李觏:“不知你今年春秋几何?”
李觏道:“学生虚长二十四岁。”
“哦,比我还大一岁啊。”徐平连连点头,自己心里终于平衡了点,要是李觏再比自己小上几岁,脸上可真有点挂不住。“我跟你说,你讲的是极好的,但是呢,一下讲这么多,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讲起。再者呢,我十八岁离家出仕,事务繁忙,也没什么时间读书了。很多事情,我心里明白,但却不知道怎么说出来让人别人明白。你理解不理解?”
李觏道:“学生明白。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,先生治事有功,这就是最大的学问,自不是学生这种只会夸夸其谈的人能比。”
“唉,你这话说得好!关键是做事,事情做好了,别人自然就明白了。你来到这里,我也不能天天与你坐而论道。这样吧,我这里新办了学堂,我听你讲话学问是极好的,基础也打得劳,就先在学堂里客串着教几天书。闲下来了呢就到韩提举那里,看看蔗糖务里的事务是怎么做的,这不比什么都好?”
见徐平说得真诚,李觏起身行礼:“多谢先抬举,学生定不负所托。”
徐平看看李觏一身行头,又道:“一会我让谭虎带你去安排住处,再从库里取十贯钱,你安顿下来。在学堂里教书,都是一个月两贯钱,太平县里物价虽贵,你省着花也该够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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