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平正想着心事,并没有注意到秀秀的表情。
更衣完毕,正要出门的时候,秀秀低着头捏着衣角对徐平道:“官人,如今你身份不比从前,还要秀秀在身边吗?”
徐平奇道:“有什么不一样?我们只管像从前一样过日子。有你在身边习惯了,换个人我还不自在呢!”
秀秀嗫嚅道:“官人高中,听说还是与状与排在一起的第一等,怎么能跟以前一样?我听人说,中进士的都是天上文曲星下凡,怎么是平常人敢比?我一个家里放羊的女孩儿,什么事都不懂,跟在官人身边怕被人笑话。”
徐平笑笑,拍拍秀秀的脑袋,温言道:“我是个什么人,你天天在身边还不明白?以后别听那些神啊怪啊的故事了,都是骗小孩子玩的,当不得真。官人我以后富贵了,也让你享福一辈子,再不受一点苦。”
秀秀微抬起头,看着徐平,神色半信半疑。她自小听的都是把读书做官的人神话的故事,深信不疑,突然今天听说徐平高中,而且唱名的时候天降瑞光,便仔细想以前与徐平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得罪天上的星宿,紧张得不行。自太宗起重用文人,真宗自己就神神道道的,民间也把读书人神话起来。来到京城这些日子,尤其是苏儿也来了的这段时光,她们和豆儿三人经常没事便跑到附近的州西瓦子,尤其喜欢近些年兴起的说小说,都是灵怪传奇类的故事,更加让她印象深刻。
见了秀秀的样子,徐平也只能无耐地摇了摇头。此时已经满城传开,城西徐家小官人唱名的时候天现祥光,惊动了皇上和满朝文武,皇上金口玉言特提一等,越传越神,还没到天黑,已经快要与满天神佛扯上关系了。这个时代最喜欢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,再加上徐平开封府本地出身,京城百姓天生就多一分亲近,说的好像天上哪位大仙嘭地落下来一般。
换罢衣服,徐平觉得轻松了许多,心情也放松下来。今年天热得早,多穿一层衣服谁受得了?尤其是从赐袍的时候开始,一众新科进士就没了读书人的仪态,你争我抢,拥挤不堪,对身体实在是一场折磨。
到了厅里,酒宴已经摆好,屋里的都是至亲好友,林文思和李用和段老院子陪着徐正夫妇,李璋在一边招呼。院子里离厅近的是街坊四邻,再向外有就连徐家也不知是什么人了,都是来蹭吃蹭喝的。
在主席上敬过一圈酒,由李璋陪着,徐平一桌一桌敬过去。越是这个时候,越要显得平易近人,给邻居留个好印象,有说不完的好处。
这一圈喝完,徐平觉得有些头晕,再喝不下了,便由李璋陪着回了自己小院。在院子里的梧桐树底下坐下,秀秀点碗热茶过来,徐平喝过才好了一些。
李璋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,不无感慨地说:“还是读书好,哥哥这一下高中,抵得上多少人辛苦一辈子!过些日子授官,必然在徐伯父之上,外放出去,不做个大州通判,也是上县的正任知县,从此出人头地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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