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然你们不说,那朕来说。”
朱翊镠扫了在座三位一眼,接着音韵铿锵地说道:
“如果说大明政治清明,你们真的不觉得心虚吗?为什么朕一登基,就要坚决恢复考成法,又要推行京察,难道你们心里真的没数?不就是因为政治不够清明的缘故吗?
“老百姓盼清官,但历朝历代,为民做主的清官莫不都寥若星辰。想大明开国洪武皇帝吏治极严,记得那时有一个户部主事贪污了十两银子被人告发,洪武皇帝便下旨给他处以剥皮的极刑。然而看看现在怎样呢?
“去年朕还在江陵,听说襄阳一位知府调任新职,携了眷属家资上路,走到武昌府住进驿站,半夜里被一个小偷偷走了一只箱子,那位知府却不敢报官捉拿。后来地方捕快因为另一宗案子捉住那个小偷,小偷一并交代了那件事,大家才知道被偷走的那只箱子里满满登登装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。
“这便是`三年清知府、十万雪花银`的真实写照!想必你们也心知肚明,这样的事情只是个例吗?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后头,到底藏了多少敲肝吸髓的贪墨劣迹?又有多少百姓被敲诈得家破人亡贫无立锥之地?
“尽管张先生整顿过吏治,眼下的情况也有所好转,可贪、散、懈依然是官场三大顽疾。贪乃万恶之源,只要手上有那么一点儿权力,就想着贪,朕实不想多说,你们也都清楚。
“关于散,记得张先生曾描述过,京城十八大衙门,全国那么多府郡州县都是政令不一各行其是。六部咨文下发各地,只是徒具形式而已,没有几个人认真办事,去贯彻执行,如此一来,朝廷威权岂不等于虚设?
“还有懈,百官忙于应酬,忙于攀龙附凤,忙于拉帮结派,忙于游山玩水吟风弄月寻花问柳,好像唯一不忙的,就是自己主持的政务,久而久之,大明变成锦被掩盖下的一盘散沙。
“此时倘若国有激变,各级衙门恐怕就会张皇失措,皇权所及怕是连京城都难以覆盖,就像这次将宛平县作为改革试点,掀起多大的浪花?此事朕稍后再与你们详谈。难道这就是你们眼中所谓的政治清明吗?”
朱翊镠在阐述这个问题时,不断用易立竞式的拷问,目的无非是要无限地挖掘并接近真相。
然而这样的拷问让人如芒刺背,申时行、冯保、陈炬都不敢吱声。可惜他们眼前没有水,不然也可以学“小四”那样不停喝水以掩饰心虚。
这三位都是久浸官场之人,朱翊镠所说的官场种种行状,他们又哪里不清楚?官场痞子多,油子多,混子多,他们也曾梦想,至少有那么一段时间,梦想一位圣君能够使出雷霆手段,将官场积弊扫涤干净,但久而久之感觉自己的想法有多不切实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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